两个时辰前。
平康坊。
“右相,圣人让末将来看您呢~阿嚏~”
杨国忠甫一进屋,便被浓重的药味儿熏了个白眼。
软榻上的李林甫形销骨立,比病前似是老了十余岁,连那双能看穿人心的眸子,也都浑浊不堪了。
“。。。。。。。劳圣。。。。。。。圣人。。。。。。。人挂碍。。。。。。。”
他勉强靠在软枕之上,枯瘦如柴的双手微微抬起,向梨园方向动了动。
杨国忠用香帕捏住鼻子,并未再继续靠近,只是细细打量对方神色状态,微微点了点头。
“今儿个圣人不在梨园,去华清宫了,来之前还交代末将,如果右相身体好些,也可去骊山泡泡热汤。。。。。。。。可如今看来。。。。。。。”
他啧啧摇头:“是不太成了。”
李林甫费力地转过头,病容上显出一丝阴鸷:“本相。。。。。。如。。。。。如此,可是遂了你的心意。。。。。。”
“末将哪敢?”
“你。。。。。。有何不。。。。。不敢?”
中书令望向旁边案上的印信,双眼透着落寞:“。。。。。。。。早晚都是你的,也不用。。。。。。。急这一时。”
杨国忠神色一凝,朝左右挥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本将要传口谕给李相,闲杂人等不得与闻!”
此言一出,宰相府中不管是来探望的门生故吏、党羽爪牙,还是家人管事,统统都无动于衷,只是齐齐看向榻上的李林甫。
虎死不倒架。
平康坊还轮不到外人说了算。
杨国忠脸上戾气窜起,低声喝道:“王承训!还愣着干什么?”
内常侍王大监眉头皱了皱,手中拂尘轻挥。
“把李相家中人都请出去。。。。。。。”
周围两排随扈内侍立马行动。
有些人心有不甘,口中连呼:“朝廷苛待。”
但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若是内侍再“请不动”他们,外面的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
清场完毕。
连王承训也带着内侍离开了。
他今日只是看在太保公的面子上做好本分,其余之事能不参与便不参与。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光线再暗三分。
“。。。。。。拿。。。。。。。拿出来吧。。。。。。”
杨国忠轻笑道:“右相让末将拿什么?”
“问罪、贬谪、发配。。。。。。。。”
李林甫面带讥讽,自嘲道:“某。。。。。。某这。。。。。。老狗咬不动了,众。。。。。。宵小们还不趁机扑上?圣人。。。。。。。顺水推舟。。。。。。。。”
啪~啪~啪~
“彩!彩!彩!”
杨国忠击节赞叹:“右相过去整治人的手段果然是信手拈来,不知多少宰相节度都是这种死法啊。。。。。。。”
他伸出双手,露出些许苦恼之相:“末将这一双肉掌伸出来,可是都数不过来。”
“不。。。。。。。不用如此。。。。。惺惺作态。”
李林甫艰难地吸了口气,整个人似乎精神了三分:“说吧,准备怎么炮制老夫?”
杨国忠嘴巴大张,佯作惊讶道:“右相与圣人君臣相得,如何有什么炮制之说?末将真是来探望您老人家的,据说秘书监那边已经在拟制,身后哀荣。。。。。。。啧啧啧~”
中书令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双眼隐有晶莹闪动,嘴巴一张一合,下巴不由地微微颤动。
“圣人!圣人呐!!!老臣。。。。。。。。老臣不悔!”
其朝华清宫的方向恭敬下拜。
过了好一会儿,李林甫压抑心中激动,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本札册。
“本相时日无多,此策献于陛下,算是。。。。。。。算是老臣尽的最后一丝本份吧。。。。。。。”
杨国忠双手接过,就这么大喇喇地打开翻阅。
李林甫面无表情,并未出声制止。
“妙啊!妙!真是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