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归义坊,一蕃汉混居处。
杂院内呼天抢地。
内屋老妇瘫痪在床,正痛苦哀嚎。
屋外四五个青皮帮闲正围着一中年妇人叫嚣不停。
“林王氏,签了它,你们家欠李氏柜坊的钱就一笔勾销了!”
为首的之人方脸阔口,颌下有一绿豆大的黑痣,上面吊着杂毛三根。
妇人看着卖田契书默然垂泪。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要是不把它签了,明日就拉你去县衙过堂!”
林王氏凄然道:“那可是林家四代上百年传下来的永业田!”
“还当现在是前朝呢?”
杂毛男讥笑道:“折冲府的军将有多少年没到过你家了?还在这拉虎皮吹大气!我看今天谁能救你!”
“周老三!放开我阿娘!”
门外冲进一束发青年,身高体壮,声如莽牛。
名唤周老三的为首之人见其进来,下意识地朝旁边躲了躲,显是有些心中发憷。
“林。。。。。林大郎,你与人赌斗欠下三十贯,到我李家柜坊赊借宝钱,这事儿你还想赖账吗?!”
林大郎将母亲扶起,怒声道:“我欠的账自会归还,可你们为何要来谋夺我家的永业田!”
周老三抬手指着借据:“约定的还款之期在上月,你的宝钱呢?”
林大郎面皮微红,嗡声道:“我今日已出门筹钱。。。。。。即便如此,我家在长安城墙根下面的数十亩水浇地,也至少要200贯!你这不是巧取豪夺是什么?!”
如今虽米价低贱,但长安京畿之地人多地狭,土地价格腾贵,更别说是紧邻长安城的上田。
周老三摇摇头:“本金三十贯,钱息你不要算了吗?逾期之后,利上加利,这契书上写的才是你如今欠的欠账。”
林大郎拿过一看,顿时脸色铁青:“207贯!!周老三你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报官!”
“哼!这就是长安县衙开具的契书!知道如今的长安令是谁吗?是韦家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大郎闻听此言,一股血气直冲天灵,双手青筋暴突!
周身煞气逼周老三等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什么?”
林家四代府兵,皆战死沙场。
大郎其父更是功勋三转,立功而殁。
如果在太宗朝,林大郎至少也能在南衙补个旅帅干干,朝廷的抚恤赏赐也极为丰厚,不说大富大贵,但小康之家绝对是稳妥的。
可如今。。。。。。
一家三口孤儿寡母,只能守着几十亩永业田过活。
男丁不旺,地还只能租给别人种,收成不免就减去几分,再加上如今粮价越来越低,全家吃饱不难,但也实在没什么余钱。
林大郎还是个好赌的。
林王氏一把拉住儿子:“大郎,不要。。。。。。”
林父走得早,家传武艺并未来得及留下来,但林大郎那一身腱子肉却是颇类其父,等闲三五人都近不得身。
周老三尖声道:“出门左拐就是武铺!小子,是想让你林家绝后吗?!”
“贤侄切莫冲动!”
一中年男人进来高声劝阻。
林大郎看到此人,这才缓缓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