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第443章 生态园的私语（第1页）

重力训练室里那场耗尽体力、榨干意志的高强度对抗，如同一次对周沐风这具“普通”身躯的极限锻压。事后长达十多个标准时的恢复期里，肌肉的酸痛感并非均匀弥漫，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每一次不经意伸展、转身甚至呼吸时，从四肢百骸的深处骤然涌现，化作尖锐的刺痛或深沉的钝痛，提醒着他身体机能与巅峰时期的鸿沟。欧阳明月送来的冰敷凝胶与高效舒缓喷雾，其效果更像是为滚烫的引擎外部降温，暂时压制了最表层的炎症反应与灼热感，但骨骼肌纤维微观层面的损伤与能量储备的空虚，只能依靠时间与营养缓慢修复。

次日上午，当周沐风在舰桥指挥席上完成最后一轮晨间系统状态巡检，审阅并确认了朱莉娜关于“rc-01”交互读取实验进入最后二十四小时倒计时的、密密麻麻写满技术参数与安全冗余措施的最终确认报告后，一种源自身体深层的疲惫与精神上因持续高压决策而产生的滞涩感，让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暂时抽离。他需要离开这片由冰冷数据、闪烁星图和无声警报构筑的决策空间，前往一个能让他紧绷的神经自然松弛、感官能被更温和事物充盈的地方——生态园。那里不仅有维系星舟生命线的绿色脉络，更有着一种能无声渗入灵魂缝隙、予以抚慰的、属于蓬勃生命力本身的宁静力量。

穿过那道将舰桥区域与生活生态区隔开的厚重气密门，生态园独有的、复杂而和谐的“气息交响曲”立刻将他包裹。今日的模拟环境设定为“初夏晴朗的静谧上午”，光照系统输出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质感，透过模拟大气散射效应的滤光层，均匀地洒在每一片叶面、每一寸土壤上，投下清晰而柔和的阴影。空气湿度保持在最适宜植物生长的区间，湿润的、带着新鲜翻耕泥土特有腥气的微风（由循环系统精心模拟）缓缓流动，其间交织着绿叶植物进行光合作用时释放的清新氧气、各种花卉若有若无的甜蜜芬芳、以及从药用植物区飘来的、层次丰富的清苦或辛香气息。背景音是水循环系统低沉而恒定的嗡鸣，以及更远处，模拟自然微风拂过不同质地叶片时产生的、细碎而富有韵律的沙沙声响，共同构成了一曲令人心神不自觉沉静下来的白噪音。

周沐风放慢脚步，沿着主通道信步而行。目光所及，是一片井然有序又生机盎然的景象：水培区的生菜如翡翠雕琢的玫瑰般层层叠叠，翠绿欲滴；立体栽培架上的番茄藤蔓茁壮，累累果实由青转红，如同点缀的宝石；块茎作物区的土壤微微隆起，预示着地下的丰收。这一切井然有序的繁茂，离不开苏清月科学的规划管理，更离不开楚嫣然与沈婉清日复一日、倾注了心血与异能的悉心照料。就在一处用低矮的天然石材围边、明确标注着“药用植物培育试验圃”的区域旁，他看到了那两个此刻正沉浸在各自工作中的身影。

沈婉清正蹲在一垄划分细致的药畦边。这一垄种植着多种形态迥异、却都散发着独特气息的草本植物。她今天未穿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浅米色的棉麻质地宽松长裤与同色系v领上衣，外面罩着一件素净的深绿色帆布围裙，围裙上还沾着些许新鲜的泥土痕迹。她一向柔顺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一个低髻，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柔和地垂落在她白皙的颈侧与耳畔。她手中握着一把巴掌大小、手柄被磨得温润光滑的银质园艺小铲，正以极其轻柔、缓慢的动作，为一株叶片呈羽毛状分裂、开着星星点点淡紫色小花的植物疏松根部的土壤。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每一次下铲的深度和角度都经过深思熟虑，仿佛不是在松土，而是在进行一场精细的外科手术，唯恐惊扰了植株脆弱的根系。模拟的阳光恰好落在她微倾的肩头和低垂的侧脸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光晕。她神情专注而宁静，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扇形阴影，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那种令人心安神宁的、极其淡薄却纯净的乳白色微光——这是她ss级光系异能本质的无意识流露，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如同最温柔的晨光，对她所照料的植物有着微妙的促进生长与稳定生命场的积极作用。

而在她侧后方约三四米处，一个由整块青灰色石头打磨而成、表面光滑的操作台前，楚嫣然正背对着药圃方向，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她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淡绿色修身训练服，同样罩着园艺围裙。操作台上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石臼与研钵，几把不同规格的银质药匙，以及一些已经过初步筛选、晾晒至恰到好处的草药枝叶。此刻，她正手持一柄沉重光滑的黑曜石药杵，在一个体量颇大的青黑色玄武岩研钵中，缓慢而富有韵律地研磨着某种晒干后呈黄褐色的根茎类药材。药杵与研钵内壁摩擦，发出均匀细密的“沙沙”声，那声音稳定而持久，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她的背影挺拔如松，肩颈线条流畅，研磨的动作稳定而充满了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仿佛每一次下压与旋转都与呼吸同步。偶尔，她会停下动作，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研磨好的粉末，凑到秀挺的鼻尖前，闭上眼深深嗅闻，品味其药性气味的细微变化；或是侧过头，对着悬浮在操作台一侧、展开的泛黄古籍投影（那是她随身携带的、记录了无数家传与自行钻研药方的电子笔记本），核对某一行娟秀的篆体小字，神情专注得仿佛已将自己与周遭的绿意、微风完全隔绝，沉浸在那个由药性、君臣佐使构成的微观宇宙之中。

周沐风将脚步放得更轻，近乎无声地走了过去。细碎的沙石在他脚下发出极轻微的摩擦声。沈婉清似乎对生命能量的流动异常敏感，先一步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当目光触及周沐风时，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杏眼中立刻漾开惊喜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她脸上的专注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化为春日暖阳般明媚的笑容，连眼角细小的弧度都仿佛盛满了暖意。

“沐风？”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如同微风拂过悬挂在檐下的白玉风铃，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欢欣，“你怎么有空过来？今天舰桥那边……不忙吗？”她一边问，一边很自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背，轻轻拭去额角不知是因劳作还是因看到他而微微沁出的一点细汗。

“刚把晨间要紧的事务处理完，暂时没有紧急情况。”周沐风在她身边约一步远处停下，也蹲了下来，目光落在她手边那株形态雅致的植物上，“过来看看，也活动一下筋骨。这株……看着很特别，是什么药草？”他指向那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株。

“这是紫苏的定向诱导变异种，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宁神紫苏’。”沈婉清耐心地解释，语气如同在介绍一位珍视的朋友。她伸出食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一片羽状叶片，动作充满怜爱，“种子是楚姐姐从蓝星带出来的珍藏，非常稀少。在生态园模拟的微重力环境、特定光谱周期以及我偶尔用光系能量温和引导下，它发生了一些我们期望的良性变异。你看它的叶片，脉络比普通紫苏更清晰，颜色也更深一些，尤其是开花后，散发的宁神静气成分提纯率，预计能比原生种高出三到五成。”她顿了顿，声音稍稍压低，带着一丝希冀与不易察觉的忧色，“我们正在尝试用它叶片提取的精粹，配合楚姐姐正在研磨的‘百年静心根’粉末，配制一种新的安神定魄方剂。希望能对雪姐姐和竹清……的灵魂稳定与意识复苏，起到一些辅助作用。”提及慕容雪与温竹清时，她温软的语调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感同身受的关切，但很快又被坚定的希望所取代，“我在给它做根部松土，它的根系对土壤透气性和湿度非常敏感，需要定期细心维护。”

周沐风听着她细致入微的讲解，目光从她专注的侧脸移到她那双即使沾了泥土、却依然显得格外纤白灵巧的手上，再看看自己这双更适合握持武器、操作复杂控制界面、甚至不久前还在重力室与唐玥激烈对抗的手，心中忽然动了一个念头。或许，这双手也能做些不一样的事情，一些更温和、更贴近生命本源的事情。他的目光扫过药圃边缘，那里确实生长着一些与整齐划一的药苗格格不入的、叶片形状更随意、茎秆更恣意的绿色植物。“这边……好像有些不该长在这里的植物？是杂草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比如……清理一下这些？”他指了指药圃另一侧，那里种植着一片叶片细长如柳、呈灰绿色、密密匝匝挤在一起的低矮幼苗。

沈婉清闻言，眼睛微微一亮，仿佛星子落入清潭，显然对周沐风主动提出帮忙感到由衷的高兴。“好啊，当然可以。”她的笑容更加明媚，指向那片灰绿色的幼苗区，“那边是‘速效止血藤’的育苗床，刚移栽不久，长得比较密集，杂草很容易混在里面争夺养分。你帮忙把那边的杂草清理一下就好，要格外小心，别伤到止血藤幼苗脆弱的根须。”她仔细地为他辨别，“常见的杂草主要是这两种：你看，这种叶子宽大呈卵形、边缘有粗糙锯齿的，叫‘牛筋草’，生命力顽强；还有这种，茎秆细长柔韧、喜欢贴着地面四处蔓延的，是‘铺地锦’，繁殖很快。它们的根通常比药苗浅，但抓地很牢。”

周沐风认真记下，点点头，起身走到那片“止血藤”苗圃边，重新蹲下身子。他模仿着沈婉清刚才的姿势，双膝微屈，身体重心放低，伸出手，试探着去拔一株紧挨着几棵止血藤幼苗、叶片宽大的“牛筋草”。然而，他的动作显得生硬而迟疑，五指张合间缺乏那种与泥土打交道的圆融感。他既怕用力过猛，会将旁边药苗那纤细的根系一同带出；又怕力气太小，只能扯断草叶，留下深扎土中的草根，后患无穷。第一次尝试，果然只听见轻微的“啪”一声，杂草坚韧的叶片应声而断，留在土里的根系纹丝不动。周沐风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指尖去抠挖那残留的草根，却因为不熟悉土壤的松紧结构和根系的走向，反而把幼苗根部的泥土弄得有些板结，还差点碰歪了一棵止血藤。

沈婉清一直用温柔的余光关注着他这边，见状，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清脆短促，如同珍珠不小心滚落在玉盘上，带着善意的促狭与了然。她放下手中的小银铲，挪动脚步，也蹲到他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体温的程度。“不是这样硬拔的哦。”她温声细语地说，仿佛在教导一个初次接触自然的孩子。她伸出自己那双白皙纤长、即使沾染了泥土也显得异常干净秀气的手，亲自示范。她的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另一株“牛筋草”靠近根部的茎秆，力道轻柔却稳定。她没有立刻向上用力，而是先微微向左、再向右，极小幅度地晃动了两下，似乎在通过指尖感受土壤的松动程度与根系的大致走向。然后，她顺着一个巧妙的角度——既不是垂直向上，也不是水平拉扯——手腕轻轻一抖，同时配合着指尖一个细微的旋转力道，轻柔而稳定地向上一提。

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整株“牛筋草”，连同它那些细密如网的白色须根，被完整地从土壤中拔了出来，根须上甚至还挂着些许湿润的土粒。而旁边止血藤幼苗的根部土壤，只是被轻微地扰动，松了松，并无大碍。

“看，就像这样。要先用巧劲‘说服’土壤和根系，让它们‘愿意’分开，而不是用蛮力去‘命令’或‘征服’。”她将拔出的杂草放在一旁专门收集杂草的浅筐里，侧过头看他，眼神清澈温柔，带着毫无保留的鼓励与耐心，“你再试试看，不用着急，慢慢感受那种力道。刚开始都会有些不顺手的。”

周沐风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那双手所展现出的稳定、轻柔与精准的控制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与药草清香的空气，定了定神，学着沈婉清的样子，找到另一株“铺地锦”。他模仿着她的手法，捏住，轻轻左右晃动，指尖努力感受着根系与土壤的对抗……然后，尝试着顺着感觉到的方向，向上提起。这一次，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生涩，甚至带起了一小撮泥土，但至少将这株“铺地锦”比较完整地拔了出来，没有伤及旁边的药苗。

“对，就是这样！好多了！”沈婉清立刻给予积极的肯定，笑容欣慰，仿佛看到学生取得了一点进步的老师。

不远处，石台边那富有韵律的“沙沙”研磨声，不知何时悄然停顿了片刻。楚嫣然微微侧过身，目光越过操作台上堆放的药材与器皿，静静地投向药圃边那并肩蹲着的两个身影。她的目光平和而悠远，如同深山中历经岁月沉淀的静谧湖泊，倒映着天光云影与岸边的茵茵绿意。她看到周沐风笨拙却透着一股认真劲的侧脸轮廓，看到他因为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沈婉清温柔耐心的侧影，看到她眼中闪烁的、纯粹因分享与陪伴而生的快乐光芒；更看到两人之间那无需言语、自然流淌的默契与宁静氛围，如同一幅和谐动人的田园小景。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了然、欣慰与淡淡祝福的弧度，仿佛这一切正是她所乐见的。随后，她便转回身，重新握起黑曜石药杵，继续那未完成的研磨工作。只是，那“沙沙”的节奏声再次响起时，似乎比之前更加轻快、平稳，仿佛也融入了这份静谧的愉悦。

周沐风渐渐找到了一点门道，虽然速度缓慢得像是在做精细雕刻，但至少能比较准确地区分出杂草与药苗那细微的形态差异，拔草的动作也少了最初的僵硬，多了几分顺畅。他全神贯注于眼前这一小片泥土与绿色构成的世界，指尖传来的土壤湿润微凉的触感，鼻腔里萦绕的复杂气息，暂时覆盖了舰桥主屏幕上浩瀚却冰冷的星图、朱莉娜实验报告中那些令人神经紧绷的风险参数，以及身体各处仍在隐隐作痛的肌肉记忆。世界仿佛缩小到了这一垄药圃，缩小到了指尖与泥土、根茎的细微互动。

“这种‘速效止血藤’，听起来很实用。长成后效果比蓝星上的好吗？”他一边仔细辨认着下一株可疑植物，一边轻声问道，试图更深入地了解她们工作的意义。

“嗯，效果提升非常显着。”沈婉清也一边继续手头那需要精细操作的松土工作，一边柔声回答。她的声音在生态园静谧的背景音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悦耳，如同清泉流淌，“生态园模拟的特定光谱（尤其是短波紫外与远红外的精确配比）和微重力环境，本身就能刺激一些植物的次生代谢物合成。再加上楚姐姐会定期用她精纯的生命能量，对这些重点药材进行温和的引导与‘沟通’，就像是给予它们最适宜的生长‘意愿’和环境。这株‘止血藤’变异种，不仅止血因子的活性大幅提高，起效速度更快，我们还发现它分泌的另一种促进局部微循环和细胞再生的物质也增加了。唐玥和清瑶她们日常训练或模拟对抗时难免有些小磕碰，用这个为主要原料配制的药膏，恢复周期能缩短将近一半，而且几乎不留淤痕。”

“你和嫣然，为了培育这些药草，一定倾注了非常多的时间和心血。”周沐风由衷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敬意与感激。

“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也是……我们仅能为大家做的一些事。”沈婉清的语气自然而真诚，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每个人的健康、安危，都至关重要。尤其是雪姐姐和竹清现在的情况……”她的声音轻柔下来，像羽毛般飘忽，却蕴含着沉甸甸的关切，“她们更需要这些来自生命本源力量的帮助。而且，”她的语调忽然又轻盈起来，带着一种纯粹的愉悦，“亲手照料这些小小的生命，看着它们从一粒微小的种子，破土、发芽、展叶，慢慢变得茁壮，感知它们的生长韵律，这个过程本身，就能带给人难以言喻的平静、满足和……希望。尤其是在这里，”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生态园模拟的天穹，望向外面的无垠星海，声音更轻，却更坚定，“在这样的星空之下，这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或许就是我们所能握住的、对抗虚无与死寂的最有力的‘宣言’。”

两人就这样一边劳作，一边偶尔低声交谈几句。话题从药草习性，慢慢延伸到生态园其他作物的趣事，甚至偶尔提及蓝星上一些关于植物的遥远记忆。模拟的阳光在缓缓移动（根据预设程序），光影在药圃高低错落的叶片上推移变幻，时间仿佛在这里被赋予了不同的质感，流淌得缓慢而温柔，每一秒都充盈着泥土的芬芳、绿叶的呼吸与陪伴的安宁。

然而，意外总喜欢在最令人放松警惕的时刻悄然降临。周沐风的视线被一株生长在几棵“止血藤”幼苗缝隙间的植物吸引。它的叶片形状与“牛筋草”有几分相似，都是宽卵形，但颜色似乎更深一些，偏向墨绿，叶脉的纹路也更为清晰凸起。他有些不确定这是否是沈婉清提到过的另一种未被详细描述的杂草，还是某种他尚未识别的药苗。他下意识地回头想询问，却发现沈婉清此刻正背对着他，微微俯身，全神贯注地检查另一垄药草中某株叶片尖端略有卷曲的植株，似乎遇到了什么需要仔细诊断的小问题。

犹豫只在心中停留了一瞬。周沐风心想，这株植物长得如此靠近珍贵的止血藤幼苗，争夺水分和养分，多半是侵略性较强的杂草无疑。基于刚刚积累的一点信心，他没有再迟疑，伸出手，用已经熟悉了几分的动作，捏住那株墨绿色植物的茎部中段。指腹传来茎秆微凉而坚实的触感。他学着沈婉清教导的方法，先轻轻左右晃动，感受根系的抓地力似乎比之前的杂草要强一些，但并非不可动摇。然后，他屏住呼吸，手腕发力，顺着感觉到的松动方向，向上一提——

植物应手而起，根系带着一团湿润的、颜色略深的泥土脱离了苗床。就在它离开土壤的刹那，周沐风的目光捕捉到了它根部那几颗极其微小、仅有米粒大小、却呈现出一种奇异而温润的淡淡银灰色光泽的块茎状结构。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独特、带着冰雪般冷冽质感的药香，从植物根茎的断裂处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周围泥土和普通药草的气味。

周沐风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这香气……这奇特的银灰色块茎……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杂草或普通药苗都截然不同！一股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整个人僵住了，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里还捏着那株刚被拔出的植物，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几颗在模拟阳光下泛着微光的银灰色小块茎，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沈婉清似乎被身后那突如其来的寂静、以及空气中骤然飘散开的、独特而熟悉的冷冽药香所惊动。她迅速回过头，目光先是带着疑惑扫过周沐风僵硬的背影，随即落在他手中那株墨绿色植物上。当她的视线触及那标志性的银灰色块茎和特殊的叶片形态时，她脸上那惯有的温柔宁静瞬间凝固，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睁大了些许，眸子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紧接着，是清晰可辨的、如同珍贵瓷器出现裂痕般的……心疼与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