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脚下的渔船甲板大多已经锈蚀腐烂,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塌陷。透过窝棚的缝隙,他看到里面蜷缩着更多面目模糊的人影,大多裹在肮脏破烂的毯子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他们裸露在外的肢体上,尤其是小腿、脚踝和手臂,布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溃烂伤口,紫黑色、蛛网般的诡异脉络从伤口边缘向上蔓延,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两个面黄肌瘦、眼眶深陷的男人正费力地从一个低矮的窝棚里拖出一个不断抽搐、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那人意识模糊,一条腿肿胀溃烂得不成样子,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坚持住…老刘…就快到了…”其中一个男人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与其说是在鼓励同伴,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没用了…虫蛀心喽…没救喽…”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麻木地摇头,眼神里是一片死寂的灰白,“抬到隔离船上去…不能再祸害别人了…尤其是娃娃们…”
虫蛀?周沐风的心猛地一沉。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另一边传来。只见一个窝棚里,钻出一个七八岁大小、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女孩,她手里紧紧捧着一个边缘豁口的破碗,里面只有小半碗浑浊的液体。她蹒跚着走到邻近的一个窝棚口,那里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瘦得脱相的老妇人。
“阿婆…喝点水…”小女孩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恐惧和希冀。
老妇人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一只枯瘦如柴、布满可怕紫黑色斑纹的手颤抖着想要抬起,去触摸孙女的头发。然而一阵更剧烈的咳嗽猛地攫住了她,她蜷缩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暗红色的血沫混杂着某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蠕动的小黑点,溅落在肮脏的船板上。
小女孩吓得猛地后退一步,破碗脱手落下,浑浊的水洒了一地。她看着痛苦不堪的祖母,看着地上那些不祥的污迹,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却害怕得不敢再上前。
周沐风的手指深深抠进了腐朽的木缝中,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这哪里是什么家园?这分明是一个被遗忘在水狱中的等死之地,一个被可怕疾病和彻底绝望吞噬的活坟墓!
他注意到,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青壮年男性,目之所及大多是老弱妇孺和少数几个同样面带病容、眼神麻木的中年男人。所谓的防御工事,只是几把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鱼叉和几具用废旧弹簧和钢筋磨制的简陋弓弩,恐怕连稍微大些的变异鱼都难以对付,更遑论丧尸或者其他掠夺者了。
缺医少药,食物匮乏,水源可疑,还要时刻面临水下丧尸、变异生物的威胁,以及这种闻所未闻、似乎通过水体传播的可怕寄生虫病的持续折磨…这就是末日洪涝之后,最底层幸存者挣扎求存的真实地狱图景。
周沐风悄无声息地滑回水中,带着满心的沉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返回了潘妮。他详细描述了所见的一切,尤其是那可怕的病症和村民们绝望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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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苏清瑶早已泪流满面,慕容雪闭着眼,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就连一向冷静的朱莉娜,听完后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手指无意识地在分析仪外壳上敲击着。
“水下寄生虫…症状符合多种线虫或吸虫晚期感染特征,但混合了明显的生物毒素反应和超乎寻常的活性…”她终于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需要通过血液、组织液或咳出物样本进行镜检和基因测序才能确定具体种类和变异情况。但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昏暗的舱室和所剩无几的能源读数,“即使分析出来,没有对应的广谱驱虫药、特效抗毒素、抗生素以及完整的隔离消毒设施,干预的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而且,极有可能造成交叉感染。”她的结论冰冷而残酷,带着科学家特有的理性,却也将现实的残酷血淋淋地剖开在众人面前。
慕容雪虚弱地喘息着,声音几不可闻:“他们…太可怜了…”
苏清瑶抓住周沐风的胳膊,带着哭腔:“沐风哥,我们…我们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吧?哪怕…哪怕只是给点吃的…”
周沐风沉默着,拳头紧紧握起,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他看着窗外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渔村,看着那些在痛苦中无声哀嚎的生命,又回头看向舱内——昏迷不醒、全靠设备维持的苏清月;虚弱不堪、精神力枯竭的慕容雪;能量耗尽、濒临解体的潘妮;以及所剩无几的食物和净水储备。
自身尚且难保,油尽灯枯,又如何能做那救苦救难的菩萨?
这个意外发现的渔村,这条突如其来的支线,像一面冰冷残酷的镜子,毫不留情地照出了末日之下最赤裸、最绝望的苦难,也将他们自身同样岌岌可危的处境,映衬得更加鲜明和令人窒息。
伸出援手,可能意味着暴露行踪,耗尽最后赖以生存的资源,甚至将可怕的瘟疫引入团队。
冷眼旁观,又如何能面对那些绝望的眼神,如何能过得了自己心中那道良知的关卡?
困境。一个关于生存、道德与人性的沉重困境,如同窗外浑浊的海水,无声地将他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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