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男一女正是卫蓝与赵玉儿。自姑墨古城逃出生天后,两人在大漠里跋涉了整整半年,又沿秦岭古道走了四个月,才终于抵达大散关。此时的大散关已是南宋重兵把守的要塞,关楼前的吊桥旁,士兵们正逐一盘查过关者的路引。卫蓝与赵玉儿无凭无据,只得绕到大散岭西坡,攀着悬崖峭壁翻了过来。
一路上兵荒马乱,村落十室九空,两人的芥子袋早就见了底。昨夜在山林里饿了半宿,今早远远望见破庙里升起炊烟,卫蓝当机立断,使出龙甲神章里学来的匿身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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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遁法虽只学了点皮毛,却能将身形隐在光影里,连脚步带起的风声都能压到最低。他借着庙外老槐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进庙内,瞅准和尚背对着自己的空档,抓起墙角半截沾着泥的木棒,运起暴击术猛地掷了过去。
按说以和尚的功力,寻常武林高手的偷袭绝瞒不过他周身流转的真气。可卫蓝偏偏是个例外
——
他体内一丝真气也无,匿身遁法又将形迹藏得滴水不漏,加上当时和尚正忙着跟道士斗嘴,脑袋里全是
“怎么扳回一局”
的念头,冷不防被木棒砸中后脑勺,竟
“哎哟”
一声栽倒在地。
“不行!今天这脸丢到姥姥家了,这事绝不能传出去!”
灵光和尚气得光头冒青烟,撸起袖子就想冲上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显然是动了真怒。
“和尚!”
明真道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嬉皮笑脸道,“你要是跟个不会武功的娃娃动真格,传出去怕是要被江湖人笑掉大牙,毕竟是你先被人打了闷棍,说出去总不好听吧?”
和尚的脸
“腾”
地变成黑紫色,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活像头被惹毛的黑熊。
“和尚你消消气,想开点嘛。”
道士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不就是被打了一棍?你这光头硬得跟铁似的,估计连油皮都没破。”
“想开点?我现在是武则天守寡
——
想李治,他李治不起来啊!”
和尚怒吼着,袈裟都被气得鼓了起来。
“哟,和尚还懂这个?”
道士挑眉,“你这佛法怕不是在敦煌学的?壁画看多了吧?”
“滚!”
道士见和尚真要炸毛,也不敢再逗他,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劝着,话里话外却全是调侃。卫蓝实在饿得眼冒金星,见两人只顾着斗嘴,干脆拉着赵玉儿蹲到烤架旁,拿起剩下的狗腿继续啃
——
那肉烤得外焦里嫩,带着烟火气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两人狼吞虎咽,连骨头缝里的肉丝都没放过。
“你们俩不许走!”
和尚气呼呼地蹲到角落,背对着他们,“等佛爷我想出办法,再决定怎么处置你们!”
明真道士却来了兴致,凑到卫蓝身边,一会儿问
“你们从哪来”,一会儿打听
“路上见没见到好玩的事”,絮絮叨叨得像个老妈子。卫蓝随口编了些
“家乡遭了兵灾,逃难至此”
的谎话,偏偏他平时不大会说谎,说两句就露破绽
——
一会儿说家乡在江南,一会儿又说见过大漠的落日。道士却像没听出来似的,依旧问东问西,乐得合不拢嘴。
太阳慢慢西斜,金色的光透过庙顶的窟窿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和尚始终没再说话,卫蓝从道士口中得知,和尚法号灵光,道士道号明真,两人相识二十多年,每年都要相约来大散关喝上三天三夜。“今天可是头回见他吃这么大的亏,”
明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简直比中了头彩还让人痛快!”
卫蓝听着,心里对打闷棍的事也有些过意不去。他走到灵光和尚面前,拱手作揖:“灵光大师,在下卫蓝,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师恕罪。”
谁知和尚头也不回,梗着脖子盯着墙角,活像块生了根的石头。卫蓝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退了回来。明真在一旁啐了口:“倔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