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那场天伦之乐带来的暖意,缓缓漫过心间,留下一片温和与惬意。
虽未改变朝堂格局,却给东宫争取了段缓冲期。
皇帝对太子的态度缓和下来。
连带着对漕运新章程的审议,也从最初的全然排斥,转为“可再议”的审慎姿态。
东宫书房里灯烛长明。
萧瞻与柳文正、赵元亮、周明远等几位核心幕僚。
正对着摊开的大魏疆域图与厚厚的漕运档案,做最后的沙盘推演。
漕运之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只是改一条水道那么简单。
“殿下,”
柳文正指着漕运图上几个关键的枢纽节点,面色凝重。
“这些地方,漕司、地方、沿河卫所,利益交织,早已自成一体。”
“我们若只是改漕运,不动他们的根,不动吏治,哪怕新渠开通,不过是换一批人继续吸食民脂民膏,旧弊很快会在新政上复生。”
萧瞻站定,双手负于身后,他瞪着眼睛看着地图上朱笔圈出的那些点。
冷笑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漠然说道:“柳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漕运之易,必与吏治整顿并行。
否则,国库倾囊,肥的只会是那帮贪官。
这绝非单单解决商品流通问题。
而是揭开了水岸边盘踞着的一大批官僚家族面纱的巨大战斗。
他转头望向众人,咬牙切齿地定下决定,宣布道:“本王决定,在呈递的漕运新条例奏折中,添一条——
‘裁减漕运与之相关的冗员和费用,清除贪官污吏,整饬官僚队伍’。
我要用它做为这个战斗的好开端。
这是一场向屏障盘踞在连绵的利水潮中一支巨大官僚利爪敲山砸碑性质的斗争。
周明远沉吟许久,未开口再言。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略一叹气道:
殿下若真有此志,臣等佩服。
只是……这事必然引来疯狂反扑。
朝中有,野中有,既得利益者根深蒂固。
恐怕会结成盟友,污蔑殿下急躁冒进,年轻气盛。
甚至……动摇陛下对殿下的信任。
这才是最可怕的。
皇后的警告、前朝的攻讦,都会借机爆发。
一直坐在一边,翻着幕僚馆收集来的各方舆情简报的云芷。
此时合上卷册,抬眼开口。
声音清越而冷静:
“周郎中所虑极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然料到对方会以舆论攻讦,那我们就要先下手为强,抢占道德高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云芷慢慢走到书案前。
指尖在“裁减冗费,整顿吏治”这几个字上轻轻一点。
“殿下这么做,是为了让国库充实起来,百姓少些负担,贪官也少些,这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