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皇帝,她只行了一个简单的常礼,就柔顺地退到一旁垂首侍立,降低存在感,把舞台全部留给儿子。
萧澈倒是像个小大人似的,挣脱了母亲的手,迈着小碎步走到御座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奶声奶气的,却很清晰:
“孙儿萧澈,给皇爷爷请安,愿皇爷爷万福金安。”
礼毕,他才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跑到皇帝跟前,仰起头。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心。
伸出小手指了指皇帝的额头:
“皇爷爷,您这里皱皱的,是不是很累呀?母妃说,累了就要休息,不能硬撑,澈儿给您捶捶腿好不好?澈儿给母妃捶过,母妃说可舒服了!”
看着孙子纯真的小脸,听着孙子毫无作伪的关切,皇帝脸上的冰霜不由自主地化掉了些。
他伸手将小团子揽到身边,语气也缓和了些:
“皇爷爷不累,澈儿怎么想起来看皇爷爷了?”
“澈儿想皇爷爷了!”萧澈靠着皇帝宽厚的怀抱,说得斩钉截铁,“母妃教澈儿念书,说书里有大道理,皇爷爷听了会高兴。皇爷爷,您听澈儿背《论语》好不好?‘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童声清脆,背诵得虽说没有十分流畅,时不时还差一点。
不过那认真的小模样,一字一句,都带着赤诚。
皇帝静静地听着,原本紧绷的嘴角慢慢松懈下来。
甚至带上了几不可察的笑意。
这几句简单的圣贤之言,从一个孩童的口中说出,竟比那些大臣们引经据典的攻讦驳斥更接近道理的本源。
背完一段,萧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针脚有些粗糙的明黄色荷包。
捧在手心,像是献宝一般地递到皇帝面前:
“皇爷爷,给您!这是母妃前些天带澈儿去御花园捡的桂花,晒干了,可香可香的!母妃说,闻着花香,心情就变好了,就像花儿一样。您闻闻,是不是?”
皇帝接过那还带着孩子体温和奶香的荷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塞满了干桂花。
他凑近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钻进鼻子里,甜而不腻,竟真的驱散了些许胸中的浊气。
他摸着荷包上那歪歪扭扭绣着的,勉强能认出是“福”字的图案。
看着眼前天真烂漫、一心只盼他开心的孙儿。
再想想方才那些只会争权夺利、句句不忘自家利益的臣子。
心里不由涌出无限感慨。
他抬眼看向静静站在一旁低头敛眉的云芷,语气难得地缓和:
“太子妃,有劳费心了。”
云芷这才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语气低卑而恭敬:
“儿臣不敢居功,实在是澈儿自己日夜惦记着皇爷爷,总是问皇爷爷为何不来东宫看他。父皇为国事日夜操劳,儿臣与殿下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心中愧疚难安,只能让澈儿来尽尽孝心,只盼父皇能展颜一笑,龙体安康,便是儿臣等最大的福分了。”
皇帝点点头,目光又落回怀中孙儿身上,没再说什么。
只是轻声问:
“澈儿今儿晚上留在皇爷爷这儿吃饭可好,陪皇爷爷说说话,给皇爷爷讲讲你最近还学了什么新玩意儿?”
“好呀!澈儿最喜欢陪着皇爷爷用膳了!”萧澈立马就欢喜地应着。
小手牢牢地抓着皇帝的衣袍,依赖之情几乎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