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是一根看不见的针,瞬间戳破了暖阁里摇摇欲坠的平静。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云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活鬼。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说出这么大的逆天假设!
萧澈太小了,不懂什么“大军”、什么“东宫”。
但是他说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杀你的父王”。
孩子的世界,只有黑白。
“你胡说!”
萧澈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使出浑身解数,张开小小的双臂,更加坚定地护在父亲面前。
“小叔叔是好人!”
他记得小叔叔教自己骑马,“小叔叔还给自己买过糖人呢。”
怎么会杀人?
“童言无忌,字字剜心。——连澈儿都说他好。”
太子胸口剧烈起伏着。
刚刚被云芷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不甘,现在又被当众揭开了伤疤。
再加上对未来无限期许的恐惧,在一瞬间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一把将萧澈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动作粗鲁。
“你闭嘴!”
他对着云芷喊道,完全忘了所谓的皇家仪态。
他看着云芷那双冷澈的眼睛,心头一慌,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几乎带上了几分恳求:“你非要……非要惹祸上身,连累我们吗?”。
云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的目光从他身上越过,落在那个被吓到却还是探出脑袋的孩子身上。
“是吗?”
她对着萧澈轻声反问了一句。
“可是万一真来了怎么办?”
“够了!”
太子彻底崩溃了。
不是因为云芷的假设把他给吓到了。
而是因为他自己的答案把自己给吓到了。
他不敢再想了。
他怕自己一想就承认,那个皇兄真的会为了那个位子,举刀向着他。
这个认知比杀了他还难受。
“哐当——”
他猛然推开身前矮几,酒壶杯盏摔得满地都是。
浓烈的酒气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刺入耳膜。
“为什么?”
太子双目赤红,疯了似的盯着云芷。
“我三岁启蒙,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五岁习武,寒暑不休,师傅说我不聪明我就拼命练,为了学骑射大腿内侧磨破多少次血肉模糊连路都走不动!为了处理政务让父皇满意,我三天三夜不合眼批阅奏折摞起来比我还要高!”
他的声音从狂怒变成哽咽。
巨大的委屈让他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哭成了个孩子。
二十年来,我日复一日地努力,只为博得他的欢心与关注。
“可为什么?”
他一拳砸在廊柱上,指骨撞在坚硬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让那股子灭顶之灾的绝望将自己吞没。
“为什么所有人的眼中只有萧墨寒!他会打仗,我也会!北境那次,如果不是抢了我的兵符去领军出征,本该是我啊!他说会笼络人心,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