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皇后的膝下,有了三位皇子。
同时念在我入宫多年,诞育三皇子有功,裴盛晋了我的位份,我是一人之下的贵妃了。
两位妃子的丧仪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溜到我和砚儿身上。
有探究,有怜悯,有幸灾乐祸。
前朝的局势如天气一般冷下来时,裴盛常常来我宫中。
我们三个像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一碗很甜的红豆汤。
裴盛握着我的手,有些话跟我说,也在跟他自己说:
「朕知道你委屈害怕,再等一等。
「在朕心中,你比赵氏更像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处置皇后的母族赵氏,是两年后的中秋。
先是赵将军雨夜醉酒回府时,无端溺死在一湾浅浅的水洼里。
前朝的忧患解决,后宫旧年的案子就很轻易地翻出来。
裴盛震怒于当初将贵妃贬为庶人,皇后却违背圣意,私下用砒霜毒死了贵妃。
残害皇子,戕害嫔妃,皇后的罪被一并翻出来。
皇后被禁足的前一天,我的采桑宫就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钰儿。
他讨好地提着食盒在采桑宫外,如当年我站在雪地里等他那样:
「母妃,钰儿想回到您身边。」他比砚儿聪明,聪明得叫我害怕。
我不肯见他,只叫宫人带去一句话:「四皇子回去吧。
「我这样的出身,并不配做你母妃。」
可是心里还有不忍,便叫宫人送他回去。
钰儿转头去求了他哥哥砚儿,将食盒塞到他手中:「三哥哥,你帮我求求母妃。」
砚儿不愿意我为难,收下了食盒,答应了。
可是钰儿送来的饭菜有毒。
幸好砒霜味苦酸,砚儿吃的不多,才没危及性命。
裴盛已经将凤印交到我手上,清理赵氏余孽让他无暇顾及后宫的脏事,让我自行处置。
废为庶人,圈禁行宫的旨意传下时,裴钰不可置信地咒骂:
「这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您生了我怎么能不管我?
「他只是废妃生的贱种,我才是您的亲生孩子!」
从前我也和砚儿一样,为了把最爱的人留在身边,做许多傻事。
省吃俭用,割肉放血,可以站在雪地里等一整天,只为能多看他一眼。
那天砚儿蒙着被子痛哭,让我仿佛也看见了我自己。
砚儿轻轻为我擦掉眼泪:「阿娘不要伤心,还有砚儿永永远远陪着阿娘。」
过了新年,裴盛册立我为后,将抚育皇子,筹备选秀的事都交给我:
「你比从前的赵氏贤惠,将来新人再添皇子,也一并养在你宫里。」
砚儿听见了,很认真地问我:
「父皇有了新孩子,会把他们送到阿娘这里养着么?
「阿娘身边就不只有砚儿一个孩子了,对么?」
我想裴盛既然这么说了,那应当是算数的。
见我这么说,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只当砚儿随口一问,没有放在心上。
可大选的旨意才颁下去,裴盛就渐渐病了,太医说是中毒。
查来查去,砒霜的线索指向废后宫中,赵氏的罪责再加一条。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名下的砚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砚儿登基这日,恰好是我的生辰。他挤眉弄眼地跟我说给我备了大礼。
一辆马车载着我出了高高的宫墙,晃晃悠悠如十三年前载我入宫一般。
马车停在一户人家,大门敞开,有面生的丫鬟引我下车。
房内陈设如旧,案上一盅热气腾腾的鸭腿笋汤,并着一碟炸丸子。
我猛然回头,十三年未见的父亲母亲头发斑白,就站在身后慈爱地望着我。
我的阿娘满眼含泪,笑着呵斥:「上哪里淘气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