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玉凝知道世子穿着便服,扮成寻常公子的打扮,便是不想让人认出,但她想赶紧从世子面前溜走,便故意在世子面前跪下大喊:“臣妾知错,请世子邸下赎罪。”
“咳——”世子无奈,大声清了清嗓子,强行把单玉凝拽了起来,低声道:“想学习房中之事,日后你进了宫为夫自会教你,不肖你费这般心思。”
“不过是害怕世子殿下嫌臣妾愚笨,所以先来预习一下罢了。”
“六局的人会让你提前预习的,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入宫,要我送你回去吗?”
世子抓着她强行往街上走,单玉凝生怕自己被世子送回去,偷溜出来的事被父母发现,便赶紧甩了胳膊顾自往前走。
“好走不送,明天见。”
单玉凝回首,只见的喧嚣繁华的街灯中,有一个人露着招牌的假笑朝她摆手。
待单玉凝离开后,安奕昊从暗处冒出来,拿扇子拍了拍世子肩膀:“王兄,不是我说你啊,何必把王嫂堵了,坏了我一出好戏呢?是什么让一个妃子,入宫前夜还女扮男装深夜到访青楼呢?又是什么,让一个世子在大婚前夜还冒出来跟踪王妃呢?想想好有意思啊。”
世子经他身边走过,露出灿烂的假笑:“奕昊啊……”
“嗯?”
“你该去找说书先生派遣寂寞了。”
说完,世子由晴转阴,换上冷漠的神情走开了。
入宫当日,她一打开房门,便看到父亲单誉站在院里。
单誉是个武官,不善言辞,平日里都是带着家里男儿们在武场上摔打射击,见面机会本就不多。加之单玉凝长大后,男女授受不亲,父亲更是刻意减了和她的单独接触。故而今日一见,着实吃了一惊。
两人对视半晌,父亲开口:“凝儿,一会洗漱好了,不要带妆,来我书房一趟。”
沁儿给她梳妆的时候她都是魂不守舍的,父亲要与她说什么呢?关注东宫状态给单父提供圣上讯息?还是给世子吹耳边风,帮哥哥们谋取更高的职位?父亲又会不会因为她没得到世子妃一位而怪她呢?会不会说她就是单家一个养女一条狗呢?那又为什么不要让她带妆去书房呢?
哎。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单玉凝是单家养女,为单家尽到自己的义务莫不是应该的吗?
想到这,不禁豁达了许多,满面笑容去了书房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料,一进门便看到父亲倚在太师椅上哭,但又不想让她发觉,只得用拇指和食指在两边的眼角一抓,当真她是傻子,看不到父亲揩泪,还听不出父亲沙哑克制的嗓音吗?
她未曾见过这样的父亲,有些手足无措,便率先讲话,试图缓解父亲流泪的尴尬。
“父亲,凝儿来了。”
父亲抓着桌边颤颤巍巍起身,不想被她发觉流泪,便扭头望着窗外,“你今日出嫁,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蒙母亲费心,早帮我收拾妥当了。”
“那就好。”父亲嘴里反反复复喃喃着这一句“那就好。”,情绪也随之缓和下来。
父亲叹了口气,终是转过身来看她:“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单玉凝即可跪了下来,要向父亲行大礼,被父亲拦下,“你已是宫里的人,怎还能让你行如此大礼。快起来。”
单玉凝不起,磕了叁个头才直起身子说道:“玉凝感恩父母大人养育之恩,今后定尽绵薄之力保单家繁盛。”
“啪——”
父亲一掌劈在桌上,吓得单玉凝心里一惊。
“错!”
“大错特错!”父亲的嗓音逐渐沙哑起来:“我们单家男儿自己有手有脚,个个骁勇善战,家族荣光乃是我们男人的事,要你一个女儿家作甚?”
单玉凝想过父亲让她如何为单家赴汤蹈火,也准备好了为单家付出一切的准备,不曾想父亲竟……
“什么都别为家里考虑?明白吗?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个养女,现在到了你出嫁的时候,就是到了和家里斩断关系的时候了!”
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个养女……
这个话狠狠刺痛了她,她想过她成了侧妃,父亲不满意时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不曾想父亲现在说出这句话仅是为了断她念想。
眼泪终是抑制不住涌了出来,这时她才体会到父亲早上在庭院里那句“不要带妆”的背后用意。
原来父亲也是这般细腻温柔之人啊……
可惜快离开这个家了,她才第一次认识到。
单玉凝狠狠磕了一个头,她试图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以掩盖眼泪不争气的低落声:“可是父亲,养育之恩不能不报啊。”
单誉叹了口气道:“你早就报完了。自你来到我们家之后,给我和你母亲,还有你几个哥哥们带来的欢乐,已是我们无法言语的恩情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单家的女儿,在东宫好好为自己筹谋吧。倘若银两短缺或是有什么需要的,上朝的时候大可以派沁儿来告诉我,回头我给你带进宫里便是。”
说完,父亲便要走,单玉凝叫住了他:“既然我不再是单家的女儿,那父亲又为何要以子女之情待我。”
单誉的脚步顿了顿,叹息道:“你是林栩之女,你就当我在尽对故友的惭愧之情。我本想待你成年之后,由你自己选得佳婿,不想圣上旨意,让你给世子做妃。是我没保护好你,不配为你父亲。”
单誉说完就走了,单玉凝瘫软在地,哭得不能自己,直到沁儿和母亲慌慌张张进来喊她去梳妆的时候,才勉强把眼泪收住。
但梳妆过后,看着铜镜里的母亲对着她的床铺发呆,眼泪便又涌了出来。
母亲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捂着嘴低声啜泣道:“都是娘不好,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