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血雨-巫蛊之祸的终章(公元前91年)
【江充掘蛊-太子宫的刀光】
(公元前91年,汉武帝征和二年)
1:甘泉疑云,毒蛇吐信
征和二年的盛夏,长安城热得像个蒸笼,一丝风都没有。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而在距长安西北三百里外的甘泉山行宫,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阴冷之中。汉武帝刘彻,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北逐匈奴的雄主,如今已是一个形容枯槁、病骨支离的老人。长时间的沉重疾病,耗尽了他的精力,更疯狂侵蚀着他的理智。他躺在冰冷的玉榻上,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可怕的力量在扼住他的咽喉,抽走他的生命。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刘彻蜷缩起来,脸色憋得青紫。宦官苏文(黄门侍郎,近侍)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皇帝抚背。
“陛下,太医令的药……”
“废物!”刘彻猛地挥手,将药碗打翻在地,汤汁溅了苏文一头一脸,“喝了多少药了?一点用都没有!咳咳……没用!是诅咒!一定是有人在诅咒朕!”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狂躁,死死盯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黑暗里藏着无形的恶鬼。柏梁台的大火、驰道下的木偶……这些噩梦般的记忆再次攫住了他。他深信,是巫蛊!是皇宫深处,甚至是他最亲近的人,在用最恶毒的方式诅咒他早死!
“苏文!”刘彻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朕身边……有鬼!有鬼要害朕!给朕查!彻查!朕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扎朕的小人!”
“奴婢遵旨!”苏文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诚惶诚恐,“陛下圣明!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将那些包藏祸心之徒揪出来!”他敏锐地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降临了。皇帝的疑心,就是权力的钥匙。
苏文立刻想到了他的“盟友”——绣衣直指使者江充。此人以执法酷烈、善于罗织罪名而闻名,深得晚年多疑的刘彻信任。更重要的是,江充与太子刘据有旧怨!当年江充因小过得罪了还是太子的刘据,太子曾扬言要收拾他。江充为此一直惴惴不安,深知一旦刘据继位,自己必死无疑。
当苏文的密信送到江充手中时,这位“酷吏之王”的眼睛亮得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
“天赐良机!”江充抚摸着象征皇帝赋予他生杀大权的绣衣,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太子啊太子,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你和你母亲卫皇后倚仗的日子,到头了!”皇帝的疑心和指令,被他视作铲除太子、彻底扳倒卫氏外戚集团的尚方宝剑。他立刻向甘泉宫上书,言辞恳切而阴狠:
“陛下!龙体违和,必非无故。臣恐巫蛊魇胜之术未绝,犹在宫掖深处作祟!为陛下安危、社稷永固计,臣请旨彻查未央、长乐二宫,掘地三尺,务求根绝邪祟!臣愿以此贱躯,为陛下荡涤妖氛,虽万死而不辞!”这封奏疏,如同一颗精准投向皇帝疑心深渊的石子,激起滔天巨浪。刘彻几乎不假思索地朱批:“准!江充领朕绣衣使者,查办宫禁巫蛊,无论尊卑,遇蛊即报!可便宜行事!”
江充手持这份近乎赋予他无限权力的诏书,如同拿到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他精心挑选了一群同样心狠手辣、唯他马首是瞻的胡巫(西域来的巫师,被认为更懂巫蛊),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长安城最核心、最尊贵的地方——皇宫。一场针对太子刘据的死局,正式布下。
本章警示:疑心是蒙蔽双眼的迷雾,权力是滋养野心的温床。刘彻的病榻与江充的冷笑警示我们:当恐惧与私欲联手,理智的堤坝必然崩塌。保持清醒,明辨是非,方能不被迷雾所困。
2:椒房惊变,掘地三尺
江充的行动雷厉风行,冷酷无情。他首先从那些早已失宠、无权无势的嫔妃宫殿入手。命令手下士兵和胡巫,挥舞着锄头铁锹,如同强盗般冲入宫殿,不管不顾地砸开地板,挖开墙壁。
“搜!仔细搜!一寸地方都不许放过!”江充身着醒目的绣衣,面无表情地站在残垣断壁旁指挥着。一时间,后宫鸡飞狗跳,哭喊声不绝于耳。那些被搜出一些陈旧符咒或祭祀用品的可怜妃嫔和宫女,立刻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走,投入诏狱。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深宫中蔓延。
消息传到椒房殿(皇后寝宫),卫子夫面色凝重。她太清楚江充的为人,更清楚他背后的目标是谁——她和她的儿子太子刘据!她派人紧急召见太子。
太子刘据匆匆赶来。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储君,性情仁厚,深受儒家思想熏陶,颇有贤名。他继承了母亲姣好的容貌,眉宇间却带着父亲年轻时的英气,只是这份英气此刻被深深的忧虑所笼罩。
“据儿,”卫子夫屏退左右,忧心忡忡,“江充已奉你父皇严旨,在宫中大肆掘蛊。”
“母后,儿臣已知。”刘据眉头紧锁,“此人居心叵测!如此掘地三尺,搅扰宫闱安宁,已非查案,实乃构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目标,是我们母子!”卫子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与你有旧怨,如今仗着你父皇病重多疑,又有苏文等阉宦为内应……据儿,你要早做打算!”
刘据痛苦地闭上眼睛:“父皇……父皇为何不信儿臣?儿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他对父亲的敬畏与爱戴,此刻正被巨大的委屈和不安撕扯着,“难道父皇真认为儿臣会行此禽兽不如、诅咒君父之事?”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卫子夫看着儿子眼中深沉的痛苦,心如刀绞。她深知,江充绝不会放过太子宫!
果然,在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搜罗了足够多的“证据”(大多是屈打成招的口供和微不足道的物件)后,江充率领着他的人马,终于将目标指向了东宫——太子刘据的居所!
沉重的宫门被粗暴地推开。江充一马当先,踏入这象征着帝国未来、最为尊贵的宫殿区域。他的目光如同毒蛇,扫过太子宫每一寸土地,每一个面色惊惶的仆从。
“奉陛下旨意,彻查巫蛊!得罪了,太子殿下!”江充假惺惺地对闻讯赶来的刘据行了一礼,语气冰冷,毫无敬畏。
刘据强压着怒火:“江充!东宫乃储君居所,岂容尔等放肆!尔等已搜查后宫,何必再来东宫搅扰?”
“殿下此言差矣!”江充皮笑肉不笑,“陛下旨意,无论尊卑,遇蛊即报!太子宫亦在宫禁之内,岂能例外?太子难道要抗旨不成?”他直接将“抗旨”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刘据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你……!”
“搜!”江充不再废话,厉声下令。士兵和胡巫们如狼似虎地涌入太子宫内殿、书房、仆役居所,开始了疯狂破坏性的搜查。花盆被砸碎,地板被撬开,墙壁被凿穿……整个太子宫瞬间被弄得一片狼藉,如同被抄家。
江充亲自坐镇监督。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挖掘点。突然,一个胡巫在太子寝宫的一块松动的地砖下,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江充快步上前,亲自俯身查看——只见泥土中,赫然露出几个粗糙的木偶!上面似乎还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
“找到了!”江充眼中爆射出狂热而恶毒的光芒,声音都因兴奋而有些变调,“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子寝宫埋藏诅咒陛下的邪物!木人如此之多(其实数量很少,但被渲染),意图何其歹毒!”他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怕破坏“罪证”)命人将木偶挖出,呈在众人面前。
“不!不可能!”太子刘据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凭空出现的木偶,“栽赃!这是赤裸裸的栽赃!江充!你敢陷害当朝太子!”
江充冷笑一声,根本不理睬太子的辩白,他指着那些木偶,对着他带来的书记官(负责记录现场)大声命令:“记!太子宫寝殿地下掘得桐木人偶若干,上刻符箓,显系咒诅天子之物!人赃俱获!”他挥了挥手,对旁边噤若寒蝉的太子宫属官道:“卿等皆亲眼所见!随本使即刻面奏陛下!太子殿下,还请在此静候圣裁!”说罢,江充捧着那几个简陋至极却足以致命的木偶,如同捧着无上功勋,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留下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陷入巨大恐惧深渊的太子刘据。太子宫的门槛,如同鬼门关的界限。
本章警示:构陷如同瘟疫,蔓延处寸草不生。江充栽赃时的狞笑与太子苍白的脸警示我们:当恶意披上合法的外衣,真相便被轻易埋葬。坚守良知,是抵御黑暗的最后盔甲。
3:少傅献计,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