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我熟悉的、由陈年纸墨和名贵檀香混合而成的味道。
这一次,我听到的,不再是权力的威严。
我听说的,是罪恶。
是无数像我爹娘一样的佃户的血泪,是无数像我妹妹一样的少女的哀号,是无数被这权力碾碎的、无辜的冤魂。
这股味道,让我作呕。
我没有时间去欣赏墙上那些有价值连城的字画,也没有时间去抚摸书架上那些失传的孤本。
我的眼睛,就像两把最锋利的刻刀,快速地,将眼前的一切,都刻进我的心灵里。
书案上,摊上开着一张地图。是北境三州的布防图,上面用朱砂笔,标注了几个红色的文案。我知道,那是卫国公准备安插亲信的军镇。
地图旁边,压着几打折子。是弹劾宁远侯的,上面的罪名,洋洋洒洒,写了十几条。
书案的左手边,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狼毫笔。笔筒的底座,比正常的要厚一些。我知道,那里面,藏着书房的暗格钥匙。
书架上,第三排,第七本,是《一本论语》。但它的书脊,比旁边的书要新一些。我知道,那是一本伪装成书的本子,记录着他和蛮族走私兵器的、最核心的交易。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我只需要,记住。
我像一头贪婪的野兽,疯狂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信息。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这些零碎的、致命的碎片,拼凑成一张完整的、指向他心脏的地图。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我听见外面传来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知道,我该走了。
我最后一眼看了这张龙椅,那张由黄金和权力铸就的、沾记了鲜血的王座。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不是以卑微的哑奴身份。
而成为一个,审判者的身份。
我拉开门,闪身而出,然后轻轻一挥,将门重新关上。
一切,天衣无缝。
我回到我的槐树林时,厨房的火,已经扑灭了。
我听小安子在和别人议论中,说那个烧火的小六子,因为玩忽职守,被张胖子打断了腿,扔出了府。
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一个傻傻的、心怀怨恨的杂役,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我靠在歪脖子树下,闭上了眼睛。
我的脑海里,不再是那片火光。
而那间书房里,一切的一切。
墨香里,全是罪恶的味道。
而我,将成为,终结这罪恶的,那把一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