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指,想把那些还算干净的捻起来,可捻起的,更多的是地上的脏污。
郑明成扫地过来,见他对着一地垃圾发呆,用扫帚把捅了捅他:“三哥,发什么愣呢?”
郑明礼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和心疼。
“这是……我给王芳买的。”
他低声说,“供销社新到的,说是能补气血。她最近帮家里抬猪饲料,累得脸都白了……”
郑明成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看着自己三哥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流露出的难过,心里莫名地也跟着堵得慌。
郑明礼找来家里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茶缸,又拿了张干净的报纸铺在桌上,然后用一把小勺,一点一点把那些还算干净的麦乳精粉末从脏污里挑出来,放进茶缸里。
他的动作那么专注,那么轻,可忙活了半天,茶缸里也只装了个浅浅的底。
“不就一罐麦乳精么,回头再去买就是了。”郑明成大大咧咧地说道,想让他三哥宽心。
“买?”郑明礼苦笑了一下,那笑比哭还难看,“你说得轻巧。这是上海牌的,供销社一个月就来这么一回货,我排了两个钟头的队才抢到这么一罐。就这一罐,我半个月的工钱就没了。”
郑明成的脸上那点轻松的表情僵住了。
他知道麦乳精贵,却没想到这么难买,这么贵。
“……行,行,”他有点结巴地应着,胸膛一拍,把事儿揽了下来,“明天!明天我陪你再去抢!我就不信了,还能抢不着?”
“你明天不用去家具厂上班?”郑明礼抬头看他。
“上个屁!”一提起这个,郑明成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把扫帚往地上一戳,发出一声闷响,“老子不干了!”
这下不止郑明礼,就连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郑爱国都睁开了眼。
“胡闹!”郑爱国低喝了一声,“好端端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
“那也得看是谁给的工作!”郑明成脖子一梗,眼睛都红了,“那工作是郑明安托关系给我找的!他今天敢回来抢妈的东西,明天就敢把咱家房子卖了!我他妈还要领他的情,吃他赏的饭?我呸!我郑明成就算去街上要饭,也不受他这个畜生的恩惠!”
郑明礼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小弟,此刻的背影却显得异常挺拔。
屋子很快被兄弟俩收拾得干干净净,郑明礼把抹布洗干净挂好,郑明成把垃圾撮出去倒掉。
“都弄完了?”谢冬梅终于开了口,让两个儿子同时站直了身子。
“弄完了,妈。”郑明礼老实地回答。
谢冬梅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扇刚刚被郑明成重新关好的大门上。
“别以为他今天挨了打,这事就算完了。”
“郑明安那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郑明成不服气地接话:“他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还敢再杀回来?爸,你下次下手再狠点,直接把他的腿打断,看他还敢不敢!”
谢冬梅在心里冷笑一声。
前一世,她也是这样,一分钱没给。
第二天,她去医馆坐诊,郑爱国和郑明礼、郑明成他们都去上了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郑明安就撬开了门锁,把她锁在柜子里的金首饰,还有家里所有的现金和存款,全都偷了个一干二净。
等她发现的时候,他早就带着钱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