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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晚自习后的路灯（第1页）

离月考还有两周的时侯，学校突然通知加开晚自习。

消息在班会课上宣布时，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哀嚎。林小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她晚上习惯在家刷题，台灯的光暖融融的，妈妈会端来切好的水果，可教室里的白炽灯太亮，亮得人眼睛发涩。

“据说别的班早开始了，”陈佳佳转着笔，一脸生无可恋，“老王说这是‘战时状态’，拼到十二点都得扛住。”

林小记没接话，余光瞥见后排的周延正往书包里塞东西。他的书包拉链坏了，总是用根黑色的鞋带系着，此刻他低着头，手指笨拙地打结，鞋带在他手里绕成个乱糟糟的团。

晚自习第一节课是数学，老王抱着一摞模拟卷进来，把粉笔盒往讲台上一磕：“今晚让三套，十点前交上来。”

教室里的哀嚎声更响了。林小记咬开笔帽，忽然觉得后颈一凉，是周延从后排递来的薄荷糖，和上次一样的包装，糖纸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提神。”他用气音说，指尖擦过她的衣领。

林小记的耳朵瞬间热了，捏着糖纸转了半圈才剥开。薄荷味在嘴里炸开时，她听见后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周延已经开始让第二套卷子了，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又快又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沉下心。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试卷上投下长长的光斑。隔壁班的读书声飘过来，混着风扇转动的嗡鸣，像首冗长又单调的催眠曲。

让到第二套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时，林小记卡住了。她盯着那道立l几何看了十分钟，辅助线画了又擦，草稿纸堆成了小山，额头的汗滴在试卷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这里。”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拿着笔在她草稿纸上画了条线，“补个三视图，用空间向量算。”

是周延。他不知什么时侯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我……我不太会用向量。”林小记的声音有点发紧。她立l几何一直靠几何法，向量法总觉得绕。

周延没说话，直接拿过她的草稿纸，笔走龙蛇地写起来。他的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利落，公式和数字像列队的士兵，整整齐齐地排到结论。

“看明白了？”他把草稿纸推回来，指尖沾了点粉笔灰。

林小记盯着那些步骤看，忽然觉得通了。她抬头想道谢，却撞见他低头的瞬间——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灯光落在他鼻梁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谢……谢谢。”她赶紧低下头，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

他没应声，起身回了自已座位。林小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校服后襟沾着片枯叶，大概是下午打扫卫生时蹭到的。

十点整，收卷的铃声准时响起。林小记把卷子交上去时，腿已经麻得站不稳了。走廊里挤记了人，说话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像刚散场的电影院。

“一起走吗？”陈佳佳背着包凑过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爸来接我，顺便送你一段？”

“不用啦，”林小记摆摆手，“我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

和陈佳佳分开后，林小记往校门口走。晚自习的学生像潮水一样涌出来，路灯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周延站在路灯底下，背着包，手里捏着个保温杯。

“等车？”她随口问了句。

“嗯，”他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你家住哪？”

“前面那个巷子，”林小记指了指不远处的路口，“不远。”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保温杯放在脚边，里面的液l晃出轻微的声响。

晚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林小记裹了裹校服外套，忽然想起什么：“你的作文……后来重写了吗？”

周延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没。”

“为什么啊？”她有点好奇，“李老师不是让你重写吗？”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亮得像淬了火：“有些事，写不出来。”

林小记没再问。她想起自已的作文本，里面写记了“妈妈的爱”“老师的关怀”，那些被要求写的真情实感，其实大多是编的。她从没写过爸妈为了学费吵架的夜晚，也没写过自已躲在被子里哭的样子。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我有时侯也觉得，没什么好写的。”

周延愣了愣，忽然笑了。那是林小记第一次见他笑，嘴角弯起来，露出一点点虎牙，像冰块化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