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鸾依旧端坐在那里,神色淡漠,“我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裴昭对她的否认置若罔闻,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追问:“不久前,赵明强入赘卢府,第二日便官复原职,回到了匠作司。”
“柳姑娘,你可清楚这其中的前后缘由?”
柳青鸾的视线转向裴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嘲讽的轻笑,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我、不、认、识、他。”
裴昭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步步紧逼:“我们昨日去卢府查问过,卢家二少爷亲口所言,赵明强是带着不少飞钱上门提亲的。”
“柳姑娘,你可知道他的这些钱,是从何而来?”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终于激起了涟漪。
柳青鸾脸上的淡漠瞬间凝固,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骤然黯淡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和挣扎飞快掠过。
她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避开了裴昭洞悉一切的目光。
裴昭心头了然。
她连续追问关于赵明强的关键信息,入赘卢府、官复原职、飞钱提亲。
并非真的指望柳青鸾回答,而是为了不断试探、冲击她的心理防线。
如果柳青鸾真的与赵明强只是泛泛之交,面对这些问题,反应应当是无知或漠然。
可此刻她眼神的骤然黯淡和回避,已然说明了一切。
一旁的萧崎,手里捏着那只粗瓷茶杯,姿态闲适地品着茶。
杯中茶水寡淡,甚至带着一丝涩味,品质远逊于御守阁的贡茶,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裴昭身上,看着她步步为营,精准地撬动着柳青鸾坚硬的外壳,那专注而锐利的神情,远比杯中劣茶有趣得多。
裴昭捕捉到柳青鸾那一闪而逝的动摇,声音放缓:“我们去过乐坊了,有人跟我们说过你与赵明强的关系。”
“柳姑娘,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否认吗?”
柳青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在嘴角扯出一个僵硬而苦涩的笑意,重新抬起头看向裴昭。
“认识……又怎样呢?”
她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悔恨:“我倒希望……从未认识过他。”
萧崎眉毛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仿佛在欣赏一出渐入佳境的好戏。
裴昭趁热打铁,追问关键时间点:“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柳青鸾的目光有些涣散,缓缓抬起,落在房梁某处虚无的点上,仿佛在努力回忆,又仿佛在逃避什么。
片刻后,她才喃喃道:“不记得了……”
裴昭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目光扫过干净整洁却略显空荡的院落,“柳姑娘将这个院子打扫得很仔细,几乎一尘不染,但是刚才进来时,我还是在院子里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味道……”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炬,“是石料夹杂着木屑的味道,竟看不出柳姑娘在乐坊研习礼乐之余,还会些工匠手艺?”
柳青鸾的眉头猛地蹙紧,原本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瞬间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但那骤然紧绷的身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已是最好的回答。
裴昭见她不语,声音沉了下去:“赵明强死了,尸体被弃于枯井,死状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