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辆华贵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裴府大门沉重地合上,府内的气氛才渐渐放松下来,可裴家父女的心神依旧紧绷。
裴昭没有坐下,她走到父亲面前,目光沉静地看向他,“父亲,萧相……应该早就找过父亲了吧?”
裴先植一怔,对上女儿清澈却锐利的目光,知道瞒不过,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前两日,萧相便私下召见过我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之色尽显,“他允诺,若我愿投入他门下,户部尚书之位,指日可待。此番他亲自登门,想必是特地为你而来的。”
“为我?”
“正是。”裴先植沉着脸,眉头紧锁,“想必你也知道了,户部尚书被人刺杀,尚书的位置一直空悬着,成了朝堂上的一块肥肉。萧相和长公主都紧盯着那个位置,暗中角力,互不相让。”
“皇上迟迟不肯下旨任命,依我看,多半是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们任何一方,可皇上自己一时间也寻不到能平衡各方、又足够忠心可靠的人选。”
裴昭脑中灵光一闪,瞬间贯通了某些关节,“御守阁直接由陛下管辖,在朝堂保持绝对的中立,我与萧崎的婚事,或许能让陛下放心将户部尚书之职交给父亲……”
她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原来如此!原来萧相特地请旨赐婚,竟然是为了这个……”
“萧崎的婚姻只是他计划的一环,萧相真正看中的,是户部尚书。”
裴先植脸色更加难看,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此理。”
裴昭眉头紧皱,“好狠的父亲,竟然把自己儿子的婚事当做筹码,难道萧相就不怕陛下认为他们父子二人假装不合,暗地里操控朝局吗?”
裴先植叹了一口气,“萧相城府颇深,既然他敢这么做,就能确信陛下不会这么想,不过我猜想陛下应该能确定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否则不会允了萧相赐婚的请旨。”
“阿昭,你在萧府这几日,与萧崎朝夕相处,可曾察觉出什么?他们父子之间,究竟因何至此?”
裴昭摇了摇头:“曾无意间提起过,只是萧崎神色冷淡至极,闭口不谈。”
“萧相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父亲可有应对之法?”
裴先植无奈,眼睛微眯,“为父身在朝堂,远不及御守阁和内察院那般能保持绝对中立,注定躲不过这党派纷争的漩涡。萧相势大,长公主亦非善与之辈,为父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维持好与萧相关系,以求安稳。”
他看向裴昭,眼中满是忧虑与心疼,“你在萧府,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萧崎此人心思同样深沉,难以捉摸。他如今深受皇恩,御守阁权势熏天,你与他名义上是夫妻,实际情况你我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伴君如伴虎,如今萧崎是圣上手中的利刃,可君恩如流水,圣心最难揣测,你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裴先植一番话,字字句句敲在裴昭的心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萧相那边,自己必须要给出一个答复。
应下,便是将自己和裴府彻底绑上萧廷轩的船,与萧崎彻底站在对立面。
那个男人……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背叛”?
拒绝,便是拂了当朝宰相的颜面,裴府这艘船,在惊涛骇浪中,又有谁能庇护?
指望萧崎吗?他……靠得住吗?
自己与萧崎之间,除了名义上的夫妻,还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