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们守在火圈外侧,橡胶棍挥舞得密不透风,谁往前冲就打谁,硬生生把众人逼回了栅栏后。
更可怕的是栅栏外的动静。
温磊眯着被浓烟熏得流泪的眼睛,看见几个黑影正拿着长杆在雪地里乱捅。那些长杆顶端绑着铁钩,专挑松枝覆盖的地方戳。
他们在破坏陷阱!
精心布置的绳套被铁钩勾起,藏在雪下的倒钩被一一拔起,连警戒绳都被杆头挑断,铜铃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再也发不出声响。
“哐当!”
一声脆响刺破了火场的喧嚣,栅栏右侧的三根圆木终于扛不住持续的撞击,齐根断裂开来。
缺口处瞬间涌入十几个黑影,橡胶棍带着风声横扫,把迎上来的学生们打得连连后退。
“守住门口!”杨新在木屋里嘶吼,可话音未落,木屋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厚重的木板带着裂痕砸在地上,扬起一阵雪尘。
黑影们像潮水般涌进来,女生们吓得尖叫起来,却还是抓起身边的石块往黑影身上砸去。
砍刀与橡胶棍碰撞的脆响、被打中的闷哼声、女生的哭喊声、木屋梁柱被撞断的吱呀声……
各种声音在火光照映下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烟灰和雪水,眼神里的倔强被恐惧一点点啃噬,最后只剩下茫然的无助……
火光在每个人瞳孔里跳动,映出的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这哪里还是什么野外生存拉练,分明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突袭。
那些平日里传道授业的导师,此刻化身成最凶狠的敌人,用尽手段摧毁着学生们的防线和意志。
栅栏被推倒,陷阱被破坏,火焰在雪地里跳跃,吞噬着最后的希望。
橡胶棍无情地敲打着学生们的胳膊、后背、大腿,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直到背靠背挤在木屋角落,连抬手反抗的力气都快没了。
学生们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爬起,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更深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这场拉练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生存技能考验。
管校长那句“用你们手里的刀活下去”,背后藏着的是对人性极限的极致打磨。
只有让他们在一次次的绝望中体会到自身的渺小与脆弱,感受到孤立无援的刺骨寒意,才能彻底剥离掉温室里的娇气与傲慢,催生出真正能在绝境中扎根生长的坚韧。
夜更深了,风雪卷着火焰的灰烬在山谷里飘荡。
被摧毁的营地中,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很快又被寒风吞没。
那些蒙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岩缝深处,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一群在绝望中舔舐伤口、却又在眼底悄悄燃起一丝不屈火苗的年轻身影。
王磊踉跄着蹲下身,冻得发红的手指在雪地里抓了一把蓬松的新雪。
寒气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狠狠将雪攥成紧实的团,猛地按在自己青肿的脸颊上。
冰碴子硌得伤口生疼,他倒抽一口冷气,粗粝的嗓音里裹着怒火:“这群老东西,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雪团在他掌心慢慢化成冰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被橡胶棍砸中的颧骨还在隐隐作痛,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完成拉练。”队伍后排传来带着哭腔的女声,是那个总爱扎着高马尾的林小雨。
她的防寒服袖口磨破了个洞,冻得发紫的手腕上还留着被帆布绳勒出的红痕,此刻正用冻硬的围巾抹着眼泪,睫毛上的霜花混着泪珠簌簌往下掉。
温磊靠在块结着薄冰的岩石上,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踩扁的水壶,壶身凹陷处还卡着片雪粒,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诶……”尾音拖得老长,像被寒风揉碎的棉絮,散在寂静的谷道里。
周围的人也跟着蔫了下去。
有人把冻硬的睡袋往身上裹了裹,帽檐压得几乎遮住眼睛;
有人用树枝在雪地上无意识地划着圈,木枝划过冰面的“沙沙”声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颓丧;
还有人盯着被抢走物资的空地发呆……
“不如……我们发信号弹吧。”坐在最边上的任承先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根绷紧的线。
他推了推结着冰花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外侧的信号弹袋,红色的保险栓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
“闭嘴!”张明猛地从雪地上弹起来,后颈的肿块被牵扯得生疼,他却顾不上揉,粗声粗气地吼道,“谁要是再提信号弹,老子把他腿打折!”
他的军靴碾过冰碴的脆响惊得旁边的女生往回缩了缩,他攥着拳头的指节泛白,虎口被工兵铲磨出的茧子在寒风里泛着硬挺的光。
任承先也不示弱,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雪光:“那你说怎么办?”他往前凑了半步,防寒服的拉链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沾着雪渍的毛衣,“难不成抱着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