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老夫…老夫实在想不通啊!”
论道大会散去。
长安城内的一间茶舍中,李长河和张承对坐,桌上摆着两杯热茶,张承正满脸痛心,一脸不解的朝着李长河开口。
“老夫真的想不通,高阳此子,明明有惊世之才,旷古烁今之论!他对纣王案的剖析,对史书之质疑,对‘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阐发,乃至最后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这哪一样不是直指大道,发人深省?可为何……为何要自毁名声啊!”
“他若不行此自污之举,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儒宗,青史留名,受万世景仰!”
“那蔬菜再神奇,终究是口腹之物,银钱再重要,岂能与万世名望相比?”
张承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痛心。
他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一块绝世璞玉,自己拿起了锤子敲下了一角,拿去换了仨瓜俩枣。
李长河亦是长叹一声,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
“唉,张公所言,亦是老夫心中之痛!”
“此子之才,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其论如刀,劈开了吾等心中多少迷障!”
“可这最后…这最后简直是…是明珠投暗,自毁长城,不瞒张公,老夫至今想来,仍觉得心如刀绞,恍惚若梦。”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摇头叹息,茶盏中的水早已冰凉,却没有半点的心思去饮。
高阳那一波卖菜的操作,属实是给了他们巨大的打击,差点也喷血倒下了。
沉默良久。
李长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眉头紧锁,浑浊的老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光芒。
他忽然抬起头,喃喃自语的道:“不对,此事…似乎有哪里不对…”
张承本欲令小二加水,忽然听到李长河的喃喃自语,整个人不由得一愣,抬眼看他:“李公,你这是?”
李长河一双苍老眸子看向张承,逼问道,“李公,你难道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不对?”
“哪里不对?”
张承一脸不解。
李长河答道:“高阳此人,虽行事乖张,有活阎王之称,但其智近妖,绝非蠢人。”
“他对人心的掌控,要远胜你我,可如此一说,那问题就来了,他岂会不知今日言行之后果?”
“他前番塑造那般悲壮形象,几乎触摸圣贤门槛,却又亲手将其打碎,沦为市井笑谈,这于他有何好处?真就是为了卖菜,为了大肆敛财?”
“高阳此子,真就这么俗不可耐?真就不惜怒喷百家,就想着敛一波财?老夫断然不信这一点!”
张承闻言,也是微微一怔,有些明悟了过来。
李长河此话,颇有道理啊!
“那依李公之意…”
李长河猛地抬起头,眼中那丝疑惑的光芒越来越亮,逐渐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张公,我悟了。”
“我真的悟了!”
“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高公驳斥纣王案时说过什么?他说‘人心有私,立场有别’,‘史书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就有私心’!”
“当然记得!”
张承点头。
这番话,当时给予了他莫大的震撼。
“高公还引孟子之言,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李长河越说越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卖菜之前,他所说的核心是何?无非是要告诉天下学子,不要迷信史书,不要畏惧权威,要学会独立思考!”
“他…他今日所做的一切,看似荒诞反转,自毁声誉,但老夫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不是想用自己……给我们,给天下学子,再上一课?!”
李长河说到这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