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惊慌失措,四处冲撞,反而加剧了混乱。
唐荣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被一个个捆绑起来。
他捂着受伤的肩膀,怒目圆睁,却无力回天,最终只能跟其他禁军一样束手就擒。
这一夜,益州城西门外,三万京城禁军几乎没怎么战就全军覆没。而这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不仅俘虏了大量士兵,更缴获了无数粮草辎重。
太阳能灯冷白的光束刺破夜幕,照亮了凌乱的战场。
一队队苍州士兵穿梭其间,忙着打扫战场和聚拢俘虏。这一仗打的就是措手不及,苍州军根本没有伤亡。
肖振飞踏过沾血的泥泞,走向被反缚双手、靠坐在半截树桩下的唐荣耀。
这位京城的禁军统领铠甲歪斜,鬓发散乱,脸上还带着几处擦伤,但腰杆却下意识地挺得笔直。
“唐将军,”肖振飞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城楼外显得格外清晰,“朝廷气数已尽。将军是难得的将才,何不弃暗投明?王爷求贤若渴,必不负将军。”
唐荣耀缓缓抬起头,嘴角因牵扯到肩上的伤痛而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借着树桩的支撑,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目光扫过肖正飞身后那些正在搬运尸体的士兵,最终定格在肖正飞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弃暗投明?”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道,“肖振飞,你口中的‘明’,就是背叛君主、裂土称帝的乱臣贼子吗?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唐荣耀顶天立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苍州王受封藩位,已是极尽荣宠,如今竟敢生出称帝的野心,这是不忠不义,天地不容!”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起伏,引得伤口疼痛,却强忍着厉声骂道:“背叛陛下,背叛大景,他必将遗臭万年!”
肖正飞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阴影笼罩住唐荣耀。
“王爷也是被逼无奈!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的大景,朝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却是猜忌打压,连军饷都要被层层克扣!这朝廷,早已烂到根子里了!王爷不起兵,这天下还有百姓的活路吗?还有我等军人的尊严吗?”肖正飞冷声道。
苍州与徐州一江之隔,肖正飞深知唐荣耀的底细——
景帝尚为徐州王时,唐荣耀便是徐州王府的侍卫长,跟在徐州王身边多年,因忠心耿耿而得赏识。
景帝登基后,更是将拱卫京畿的两支精锐禁军托付,使其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禁军统领。
这份知遇之恩,确实是唐荣耀最坚固的铠甲。
果然,对于肖正飞的招揽,唐荣耀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昂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忠诚。
“逆贼休要妄言!陛下予我知遇之恩,信任之重,我唐荣耀此生,只忠于陛下一人!朝廷如何,天下如何,非我所虑,我只知道,我的忠心和性命,早已是陛下的!”
“你……”肖振飞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语气带上了怒意,“你这根本不是忠,是愚!是私!你念着那点个人的恩情,却看不见天下苍生的苦难!王爷心怀的是大爱,是再造乾坤,是给天下人一条活路!”
唐荣耀猛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要将所有的气力都灌注到这句话里,一字一顿地吼道:“我就是爱大景!我就是爱陛下!那又怎样?”
他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肖正飞看着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权衡利弊,只有一片炽热到盲目的赤诚。
他心知再劝无用,一种混合着失望、愤怒和些许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
肖正飞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夜气,冷冷道:“自私之徒!你的爱,狭隘如井底之蛙。罢了,你既甘愿为这腐朽朝廷殉葬,那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着王爷如何改天换地,重整山河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被集中看管、垂头丧气的禁军俘虏,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至于你麾下那些儿郎……本将暂且也留下了,是生是死,何去何从,自有他们的选择。”
说完,肖正飞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影很快融入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冰冷的白光下,只余下唐荣耀一人僵坐在断桩边。
他望着肖正飞消失的方向,又缓缓环视周围狼藉的战场和那些被缴械看押的部下,刚才强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茫然和孤立无援。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颓然地将后脑抵住了冰冷的树桩,闭上了眼睛。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掠过他僵硬的脸庞。
他手脚上的绳索虽不紧,却像烧红的烙铁般灼烫着他的尊严。
夜风掠过战场,吹散硝烟,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屈辱与惊疑。
反贼的将领对他不杀?不剐?
甚至没有严加看管,只是这样近乎轻蔑地将他晾在一边?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这位禁军统领感到刺痛。
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对他敬畏有加的士兵,此刻或垂头丧气,或目光闪烁,更多的人则被苍州士兵引着,走向另一边临时划出的区域。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要做什么?他去哪里了?”唐荣耀挣扎了一下,试图看清肖正飞的去向,但视线被人群阻挡。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肖正飞那特有的沉稳而富有煽动力的声音,混在夜风里。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唐荣耀的心上。
他明白了,肖正飞是去对付他那些被俘的部下去了。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战场上的清理工作却进行得异常迅速高效。
苍州军的士兵们沉默而有序地搬运着阵亡禁军的遗体,动作庄重。
对于禁军的伤亡者,他们也并未侮辱,而是予以庄重收殓。
缴获的兵甲、粮草、辎重被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堆积如山。
那些造型奇特的太阳能灯发出冷白的光,将这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他看到自己麾下那些精良的铠甲武器被轻易收走,看到足够三万大军食用月余的粮草成了敌人的囊中之物,心痛得几乎滴血。
这些都是陛下的心血,是京城防卫的根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