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飞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枪声震耳,硝烟混合着血腥味随风飘来。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压抑得难以呼吸。
那些倒下的,都是大景的军人,是本应共同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的同胞。
他们或许像崔猛一样固执,但他们的勇气和忠诚不容置疑。
此刻,他们却因为立场不同,因为自己所掌握的超前力量,如同割草般被收割着生命。
肖正飞的副将在一旁低声道:“将军,这……这仗打得……太轻松了,也……太惨了。”
肖正飞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说道:“王爷要的是速战速决,减少我军伤亡,尽快稳定后方。唯有如此,才能早日兵指京师,结束这天下的乱局。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这话像是在说服副将,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握紧了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火力压制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城头上的抵抗明显减弱,旗帜东倒西歪,人影稀疏,哀嚎声却清晰可闻。
“停止射击!”肖正飞下令。
枪声骤停,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流弹引燃城头上的某些物品而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步兵!攻城队!上!”肖正飞战刀再指。
早已待命的苍州军步兵方阵发出怒吼,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同潮水般向城墙涌去。
虽然遭遇了抵抗,但此时的抵抗已经变得零星而无力。失去了有组织的远程压制,守军根本无法有效阻止苍州军接近城墙。
云梯纷纷架上了城墙,苍州军士兵口衔钢刀,悍勇地向上攀爬。
城头上偶尔有滚木砸下,或有不怕死的守军探身推倒云梯,但立刻会被城外负责掩护的神枪手精准点名,从城头栽落。
很快,就有苍州军士兵登上了城头,与残余的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然而,守军士气在惊吓中已濒临崩溃,人数也处于绝对劣势,白刃战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清剿。
肖正飞亲自率军从被冲车撞开的城门冲入城内。
城内街道上,仍有小股守军在负隅顽抗,进行巷战,但大势已去。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在城门楼附近。肖正飞一路杀来,终于看到了那员老将。
崔猛身中数弹,血染征袍,却依然拄着战刀,巍巍屹立在城门楼前,身边只剩下寥寥几个亲兵,被苍州军团团围住。
他头盔掉落,花白的头发散乱,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崔将军,益州已破,放下武器吧。王爷敬重你是条好汉,必不相负。”肖正飞沉声道。
“哈哈哈……”崔猛发出一阵悲怆的大笑,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都是血沫,“肖正飞!休要辱我!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城破,有死而已!只恨……只恨不能斩尽尔等反贼!只恨……未能死于边关沙场……”
他用尽最后力气,举起战刀,指向肖正飞,怒吼道:“乱臣贼子,天下共击!尔等……必遭天谴!”
话音未落,他猛地调转刀锋,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将军!”
他身旁的亲兵惊呼,却来不及阻拦。
血光迸现,老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至死,他双目圆睁,望着阴沉的天空。
残余的亲兵发一声喊,要么战死,要么随之自刎殉国。
肖正飞默然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缓缓走上前,俯身,轻轻合上了崔猛不肯闭合的双眼。
“厚葬崔将军及这些士兵。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肖正飞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
城内的战斗逐渐平息。苍州军完全控制了益州四门和府库、官衙等重要地点。
肖正飞踏上满是血污和狼藉的城头,极目望去。
城内多处冒着黑烟,街道上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有守军的,也有极少量苍州军士兵的,甚至还有一些不幸被流弹击中的平民。哭声、喊声、呻吟声隐隐传来。
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收拢俘虏,扑灭火焰。
一场预料之中的胜利,却没有带来任何喜悦。
苍州军的将士们默默地执行着命令,脸上大多带着沉重。
他们赢得了战斗,但脚下踩着的,是同胞的尸骨,眼前看到的,是家园的疮痍。
那超乎时代的武器带来了低伤亡的胜利,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精神冲击和负罪感。
肖正飞下令张贴安民告示,严明军纪,不得骚扰百姓,并组织军中医官尽力救治城中伤兵和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