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定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排场。
不过,他的脸皮从离家出走、放飞自我开始便一日厚过一日,又在公西仇那种挨千刀的人手底下受尽磋磨,其厚度和防御能力与少时不可同日而语:“你们瞧吾作甚?”
秋丞并未正面发言。
反倒是出声提醒那位开腔。
“吾主眼光独到,赏识尔等并以国士之礼待之,既然如此,汝自当以国士报之……”
荀定:“……”
他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
未曾想眼前这位才是老祖宗。
荀定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还道:“停停停——追根究底,你们与我之间,不过是一门生意。既然是生意,自然你情我愿、银货两讫,不存在什么生意外的交情。经营这门生意多年,一向秉承收多少钱就给人干多少事儿的原则。底下那武将非吾能对付,而秋公给的银钱,更不够让吾舍身卖命,更谈不上什么国士不国士的。故,不必再提。”
荀定该干什么、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甚至该站啥位置,契卷明明白白写着呢。
分内之事,他做。
分外之事,不行。
他张口就承认技不如人。
搁在以前他还能犟嘴哔哔两句,奈何公西仇不习惯惯着人,他嘴越硬被修理得就越惨。直到如今,荀定已经彻底佛系,更能心平气和对待这些天赋不讲道理的主——他区区一介普通人,何必跟这些老天爷都开后门的主儿争锋?那沈棠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
他为何不能惜命?
再者,作为公西仇聘一送一的添头,他才不会为点儿黄白之物,跟人拼命死斗……
城墙上众人也被荀定发言镇住。
目光各有不同。
有惊讶,有诧异,更多的是鄙夷。
挑起话题的武将更是不加收敛:“吾从未见过似汝这般、这般贪生怕死之辈……”
荀定可不惯着他,笑着道:“嗯,吾是贪生怕死。那既然将军悍勇无畏,无惧生死,又受秋公‘国士之礼’,缘何不以身作则,下去应了
平四宝郡(二十三)【还烧着】
沈棠有个看似寻常,但作为势力头领又很容易丧失的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更不会轻易指挥内行干活,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干。
她没打过攻城战。
不熟悉三军调动和军阵部署。
通俗来说,她就是单挑局中的巨人,团战局中的矮子,短板明显得宛如秃子头顶的虱子。于是,她干脆将指挥权交给经验丰富的老将,让顾池和姜胜进行言灵辅佐。
至于她嘛……
顾池都不用看沈棠的脸,只听她心声就能脑补出她睁着那双杏眼,眼底暗暗涌动“祈求”。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带着荀贞走了。以自家主公的武力值,秋丞帐下还没谁能威胁她的性命,放出来也能发泄发泄多余精力。至于为何是荀贞?自然是因为这厮太费钱。
因为沈棠战斗力强横,需要辅助不多。而荀贞不祭出氪金大法,那点儿文气也足够照顾她一人,若让荀贞负责大军言灵辅助,出手就是大招……多少钱都不够这厮败的。
“进攻!”
城下大军齐声高喝。
高亢激昂的战鼓震碎行云。
积蓄已久的士气,凝气为云。
悬于三军上空,尔后一分为三。
一部分均匀分散,融入每一个兵卒身体,或凝实防御、或提振精神、或增强体能,令他们暂时遗忘作战带来的恐惧和疲累,激励他们冲锋、杀敌、立功;一部分则化为此战所需的攻城器械,诸如冲车、云梯、投石车、壕桥等物,士气化出的攻城器械越庞大、精密、复杂,所需的士气愈多;剩下的用以催动军阵言灵,减少己方消耗,延长作战续航。
吕绝一马当先准备出手。
谁知一道流光从身边掠过,目标与他所想一致,是城门支撑吊桥的锁链。击断锁链,吊桥便会放下,之后便能以撞车轰击城门。他扭身一看,瞧见白素又一箭射出。
他亦不甘示弱。
只是,吊桥铁索粗壮非常,哪怕箭矢灌注武气也无法三两下击断。城墙上的秋丞兵马很快意识到白素二人打算,当机立断将吊桥损毁,同时升起武气城墙用以防御。
巨型投石车抛来的巨石与武气城墙轰撞,波纹如涟漪一般散开,脚下似有地龙翻身。仅一轮,武气城墙已有不堪重负的迹象,裂纹自我愈合的速度赶不上出现的速度。
不多时,城墙下大军已经借着各式攻城器械的掩护,逼近至护城河旁。特别是那冲车,高五层,宽两丈,战斗兵卒可藏身其中,使用强弩、石炮或弓箭攻击城上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