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说起来,有吗?宦官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名,子卿啊,你说,我此时此刻就死了,史书之中,我该是个什么名声?”童贯也问。
苏武自是答不了其他,只管又是一语:“那自是好名传扬!”
童贯摇摇头:“不一定,不一定啊……史书是谁写的?史书不是你我之辈写的,是蔡太师王相公之门生来写的……我死了,他们活着,他们的门生要记事,你说……哈哈……”
苏武还真没想到此节去,只答:“那当也不是什么恶名,总归枢相一任掌兵,到得而今,也多是好事,没出什么纰漏吧?”
童贯又道:“是啊,没出什么大纰漏,努力维持着,想方设法维持住,如此而已,史书之中,真想想,倒也说不得有什么大功勋,乃至也无甚真正的功勋值得大书特书,总不能剿了几番内贼就是什么丰功伟业吧?”
苏武慢慢听明白了,人呐,都是复杂的,当真不是几行字能写透一人一生。
只听童贯再来言:“若是我没有个丰功伟业,只管是让那些人随便记随便写,说我在西北有得有失,说我剿了几个内贼,再说我如何如何不好,甚至也说我在军中揽权,若是将来有了什么事,岂不也是我把这大宋的军伍带坏了,自都是我之罪也!”
苏武陡然一惊,国破家亡这种事,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错吗?
大宋武备废弛,是童贯一任导致的?别人都没错,就是因为童贯一人,把整个大宋一百多万禁厢弄得一塌糊涂?
自都不是这个道理,童贯虽然在这些事上有责任,童贯自也摆脱不了这些责任,但国破家亡,这大宋上到天子,下到朝臣,上到祖宗,下到子孙,哪个没责任?
苏武知道童贯要说什么了,其实多少有些悲哀。
只听童贯来言:“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来,一件真正的丰功伟业,让那些执笔之人,怎么也绕不过的丰功伟业,我童贯阉宦一个,无卵之辈,无儿无女,也无人在意,但我自己在意,历朝历代而言,但说阉宦,到我童贯这里,当留好名大名,谁也磨灭不了的好名大名,此我所欲也!”
苏武明白了,攻辽,收复燕云十六州!
就这事,一旦做成,那还真别说,按照常理而言,童贯岂能不是上下五千年,
枢相还想要什么?
更还有二十四大悍将之人,战将极多。还有大将吴值以及麾下一批人。
这杭州城内,其实贼军之势,很强,精锐不少。
方腊军,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方腊对麾下众人掌控力不够,前些日子,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去与苏武拼命。
其实,此时方腊之战略,也是对的,依托坚城防守,只要朝廷大军攻城不克,久拖之下,援军再来夹击官军。
如此,甚至并不需要如何打败官军、杀伤官军,只要官军坚持不住一退兵,战略之势异也,军心之态,立马反转。
其实,也暗合了一个道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三条里,方腊如今大战略上,其实就犯了一条,就是“称王”太早,也就把手中最大的利益分出去太早,导致座下之人,皆都成了“封疆大吏”,有自己的地盘,也有自己的利益。
但方腊也是无奈,原始股东太多,势力壮大得太快,蛋糕若是不分,兴许更摁不住人心。
只待苏武把营寨慢慢下好,十几万人,是围不住这座杭州大城的,即便再来十几万,其以人数而言,实也围不住。
但也有围困的办法,那就是土工作业了,挖,沟壑纵横之下,再来拒马之类的东西层层阻碍,便是少数人,也可以围困大城。
杭州城外,立马就成了巨大的工地,到处在挖。
这就是战争的基本操作,永远在挖,一直在挖,挖到即将短兵相接的那一刻为止。
只道军汉是刀枪舞得好,其实锄头使得更好。
杭州城内,反而一片寂静,各军各部,都集结在了一处,随时等候调令来差遣。
如此,反而让杭州城的百姓喘了一口气,这两个月来,几乎就是三四十万杭州百姓,伺候着二三十万贼军,予取予求。
至于说怎么伺候……那自不必多言。
百姓们终于喘上一口气来了,却也还为许多事发愁,那就是吃饭……
太子方天定频频下令,要留一口饭给百姓吃,却是这命令又如何做得到呢?
人,总要活下去,许有那少数人,还藏得住一些粮食,还能撑一撑,大多数人,已然开始四处求食了,更还有一些本是富贵或者官宦的人家,男丁皆亡,女眷不谈,家宅也成了贼军的拥挤住所。
杭州城内,说是一片寂静,其实是一片死寂……
连哭声都没有了,连鸡鸣狗叫之声也不闻……
这就是战争之苦……
许还有一线希望,便是城中慢慢皆知,朝廷大军在围城了。
也怕,朝廷大军若是要胜了,也怕这些贼军歇斯底里之下,更做些什么事来。
杭州府衙,本是方腊之皇宫,此时是太子方天定之中军。
众多文武官员,也在一堂。
有南离大元帅石宝坐镇,倒是人心还算安定,太子在上,更是显出威严来。